藏在综艺娱乐里的作业帮，正加重家长们的焦虑(图文)

　　作为北京劲松某小学三年级男生的家长，樊雪这个寒假为儿子课外辅导报班问题头疼不已，之前还向身边朋友咨询过作业帮，其中一位是在海淀黄庄泡了多年的“鸡娃”妈妈，多数人除了对“帮～帮帮～”的神曲印象深刻外，这只近年刚蹿起的教育独角兽大家都说不出个子丑寅卯。

　　从问答平台到“抄作业神器”

　　提起百度，国内几乎无人不知，但提起作业帮，普通用户很少知道它是百度孵化出来的。

　　最开始，作业帮只是百度上一款很简单的工具应用——问答学习平台，随后上线了拍照搜题功能，凭借百度知道导流，积累了最初的十几万用户。

　　2014年资本开始进入在线教育领域，圈内创业大潮此起彼伏，作业帮项目负责人侯建彬也开始心动。这年11月下旬，侯建彬找百度CEO李彦宏面谈了一次，请求分拆项目。一年后，侯建彬与两位合作伙伴带着项目独立，算是借船出海……

　　一开始，这哥仨还是带着技术思维，想把手头这款搜拍习题的APP做强做大。借助百度的内容生态优势，作业帮很快拥有了巨大的端内流量，2015年底月活已高达400万。

　　不过，随着越来越多的孩子上线使用，这款产品也引起不少非议。

　　由于没有设置上访权限，可以随意搜拍，作业帮APP被用于抄袭的弊端日益明显。当然，时下类似的APP不止作业帮一款，其主要竞争对手猿辅导也是靠做小猿搜题起家。

　　伴随着头部平台的广告大战，这类抄作业神器已得到大面积推广，也引起越来越多家长的担忧。上学期，樊雪的儿子就曾使用这款产品去抄数学作业答案，被她发现后大骂一顿。

　　鉴于这些APP懒化学生、误导教学、消灭快乐、摧毁毅力和传递焦虑，法学教授罗培新公开建议，应根据《广告法》有关规定，停止播放“题拍拍”“作业帮”等平台广告。

从搜拍上流量到烧钱出圈

　　作业帮APP流量起来后，2016年侯建彬团队开始尝试做直播课。消息传出，某行业大佬请侯建彬吃饭，语重心长地劝他不要做，理由是这个业务对组织的要求太高，但侯建彬琢磨后还是没有放弃这块业务。

　　虽然没放弃，头两年作业帮直播课在圈内也排不上号。那时候，在业内大出风头的是学霸君这样主打“名师1对1”的公司。

　　2018年中，双师大班直播课的商业模式跑通后，侯建彬团队决定砸钱去做。同年7月，作业帮完成了3.5 亿美元 D 轮融资，为直播课大规模上线准备好了弹药。

　　虽然决定拿钱去砸，但直到2019年年初，侯建彬也没有准备在直播课上all in，他当时最在意的还是作业帮搜拍上流量。那时候，作业帮所在的小船出海公司只有北京与西安两个辅导教师基地，员工也就3000来人。

　　2019年开年不久，猿辅导突然在市场上大规模投放廉价体验课，引爆了K12在线教育的“千团大战”。“前年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，一些公司突然大举进行市场投放，就像ofo决定投新车摩拜必须跟进到达恐怖平衡一样，在线教育的其他玩家也必须跟进。尽管他们都觉得不划算，单个用户获客成本无法回收，但你不做你的规模就会被落下，会被落的很远，你无法得到更多的炮弹来做你自己真正想做的事。”在一篇采访侯建彬的报道中，中国网这样描述作业帮卷入烧钱大战的初衷，这也是侯建彬决定入局参战的核心和关键。

　　主动也好，被迫也罢，从2019年春季开始，作业帮开始围绕直播课撒钱，其投放重点就是各类综艺节目，从那时起一直延续到现在。

　　据不完全统计，2020年“作业帮直播课”共合作网台综艺节目21档，其中电视综艺数量为16档，网综合作为5档，几乎承包了娱乐圈半壁综艺。作业帮的广告神曲“帮～帮帮～”，就这样借道各类综艺节目，飘入千家万户的客厅。

　　根据易观千帆2021年1月数据，作业帮月活超过1.2亿，3款APP均进入行业TOP10。应该说，经过两年广告大战，侯建彬团队基本达到了烧钱出圈的目的。

　　清北名师的虚虚实实

　　2020年被公认是在线教育的天选之年。年初，新冠疫情突如其来，大大小小的“神兽”被圈在家里上网学习，这给各家网校带来巨大的流量红利。当年3月，作业帮推出海量免费体验课，获得高达3300万的流量。8月31日，作业帮称其暑期正价课学员超过171万，同比增长超过350%。照此倒推，其2019年暑期正价课人数大约为49万，一年间增长122万。假设增量全部来自那3300万免费用户，其转换率不到4%。

（数据统计截至2020年8月31日）

　　业内人士告诉公司办公室，转化率不高是圈内普遍现象，归根结底还是规模扩张太快，师资跟不上，课堂缺乏互动，同质化竞争严重，交付效果自然不尽人意。

　　第三方平台宇妈测评曾这样点评作业帮的英语直播课：“教学还是偏应试教育为主，以提升成绩为主，像口语这些实用性英语教的不多，且互动交流比较少，基本上都是老师跟着课件念讲义，学生看着，开口的机会很少。”

　　这种情况也存在于作业帮小学数学课堂上。按照作业帮新匠师熊娟的话说：“很多在线老师不太注意互动，就是自己在那里讲。在我来之前，我们的老师一节课最多发四道互动题。”

　　至于同质化竞争，作业帮高层也已意识到了。在作业帮联合创始人陈恭明看来，当前各家平台基本上是同质化竞争，都在主打名师。

　　在作业帮寒假语数集训班广告里，3位女教师都毕业于清北。不过，这些类似形象代言人的清北毕业生，代表不了作业帮的整体师资水平。目前作业帮在职员工超过35000人。3月9日，公司研究室登录作业帮官网，发现其公示的直播课主讲教师305人，占比不足1%。

　　这些主讲老师的信息，只有教师资格证书编号。在具体课程信息中，能查到一些老师的工作经历或教学风格，有学历介绍的不多，且都是毕业于985院校的人。有报道称，作业帮已拥有数十位世界名校毕业的海归名师，包括哥伦比亚、斯坦福等全球TOP名校的硕士和博士，但网站公示的信息上看不出这一点。作业帮直播课官宣的师资水平是：90%以上毕业于重点高校及师范院校，录取率不足3%，平均教龄在5年以上。

　　鱼sir家长圈认为，作业帮直播课老师毕业于名校有一定可信度，不过“平均教龄5年以上”这个说法，还是存在一定疑问的。其实，主讲老师是否毕业于清北与海外常青藤，与实际教学效果没有直接关系。懂行的家长也不会听风就是雨，一看是名校毕业就选你的课，最根本的还是业内口碑，教学成绩不好就没人愿意买单。

　　野蛮生长下的社会焦虑

　　刚刚过去的寒假，那些忙于“鸡娃”的家庭过得不轻松。

　　假期里，各大网校几块钱一节的体验课广告满天飞。

　　这些广告针对的就是那些害怕孩子寒假掉队的父母，传播着种种焦虑，更让孩子们不知如何选择。屏幕前，像樊雪这样不知所措的孩子家长不止一个。

　　一位叫郑佳的家长吐槽：“一打开电视，作业帮‘帮、帮、帮’的广告词就像‘洗脑歌’一样反复播放。” “现在的家长，如果不给孩子报名几个培训班，似乎感觉自己是与当今社会格格不入的异类。”

　　这种情形就像人民日报数字传播指出的那样，帮～帮帮～“帮”出的是社会焦虑！

　　虽然遭人烦，但作业帮们霸屏的花费可不菲。有数据统计，这些黄金时段的费用在几千万到亿元不等。疯狂撒钱的背后是各路资本的支撑。2020年作业帮累计拿到23.5亿美元融资，在独角兽里仅次于猿辅导的35亿美金。难怪有人戏言，“国内在线教育，不是To B ,也不是To C，而是To VC。”

　　显然，资本正在改写在线教育的游戏规则，让原本的慢功夫变成了“梅超风”。在资本助推下，作业帮们正在上演K12在线教育赛道里现实版生死时速。侯建彬曾坦言，在线教育今天这个增速不正常，资本是一个非常大的因素。

　　为此，中纪委网站曾点名批评几家头部平台：“作业帮、猿辅导在年末获得了巨额融资，掀起了融资大战，但明星企业学霸君却宣布倒闭。由于资本的助推，在这种完全互联网化的营销模式席卷下，在线教育存在偏离教育规律本身的可能，不是靠课程品质、教学效果等获得市场的选择和青睐，而是被资本逐步主导和影响。”

　　侯建彬经常说：“以认知为半径划个圆，圆里的机会才是你的，在圆内稳健或激进经营。”

　　时下的关键是，在野蛮生长与社会效益上，侯建彬团队如何尽快做到平衡？否则，一旦监管强力出手，作业帮面临的可能就不是那个圆的半径有多大，而是会不会被甩出圆外的问题。